2019年《政府工作报告》中，对这一原则予以了明确，“竞争中性”在国内加速推动。日前，中欧副院长兼教务长丁远接受《经济观察报》专访，深入讨论全球化遇阻、跨国公司在中国的发展、中欧的桥梁作用等话题。他表示，在当前的双循环发展格局下，更有必要重申“竞争中性”，这对中国经济和企业的未来有深远影响。
✦跨国公司在中国开始建设全产业链，中国甚至正变成向海外溢出的高地。因此它们“企业公民化”的诉求愈发强烈。
✦重申“竞争中性”不仅会彰显中国坚定推进全球化的态度，也有助于缓解中国企业在海外遭遇的困难。
✦外循环给中国经济带来的存量和增量绝对不能少，缺失对外经济现金流的支持，中国将会遇到很大困难。
✦中国在消费领域和服务行业正面临千载难逢的机会，很多人有创新的机会，但关键还是要找到自己的常量。
✦全球化变局下，中欧国际工商学院作为一个跨文化教育机构的“桥梁”价值将有更多可作为的空间。
采访丁远时，中欧国际工商学院即将在京举办以“聚焦变局下的全球营商环境”为主题的智荟中欧·北京论坛，北京的天气阴晴不定，一时间风雨交加。
而当下的全球营商环境就像北京7月初的天气，全球疫情防控正面临新一轮Delta变种带来的挑战；尽管中国吸引全球直接投资（FDI）的表现可圈可点，但中企仍深陷海外投资并购受阻的窘境。
在过去20年中，中国年均吸引外资始终保持在1000亿美元以上，这个趋势在全球新冠疫情尚未平息之际仍在继续。除去中国疫情控制有力的背景，在丁远看来，跨国公司在中国的发展阶段也已经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他说，如今的跨国公司们希望实现“企业公民化”（Corporate Citizenization）。
这背后的逻辑演变，始于跨国公司在中国开始建设从研发、设计、制造到销售的全产业链的变化。丁远还观察到了这样的现象：中国正变成创新向海外溢出的高地，跨国公司在中国市场完成实验，再拿到国外复用。
就在采访前一周，丁远刚刚拜访了位于沈阳的米其林轮胎厂。负责米其林中国研发的法国高管表示，“总部关于电动车新型轮胎的设计，要由中国业务来引导”。这背后的动因是，中国的电动汽车产业正成为全球最大的试验田。
“当他们要把最核心的部分研发放到中国时，就会对中国的知识产权保护、有没有强制性技术转移等问题敏感得多。”丁远认为，在中国提出构建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的背景下，重申“竞争中性”重要且必要。
早在2018年10月G30国际银行业研讨会上，中国人民银行行长易纲就提出“竞争中性”原则。总理在第十三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中也两提“竞争中性”原则。记者会上，总理还特别提到，要按照竞争中性的原则，对所有外资企业一视同仁，对各类所有制企业平等对待。
国际认可的“竞争中性”概念，囊括了从商业回报、公共服务义务、税收、监管、补贴约束、政府采购等多方面的内容。
在中国提出构建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的背景下，重申这样的原则，必然会彰显中国坚定推进全球化、融入世界的态度，也有助于缓解中国企业在海外遭遇的困难。
丁远觉得，目前看来，中国企业“走出去”的局面仍然不明朗。“为什么中国一汽并购依维柯，意大利政府要跳出来阻拦？”而像中国化工以430亿美元收购先正达这样的案例，“可能短期内不会再发生”江南体育平台。
“如今全球化总体形势确实受阻，但对我们来说反而是有更多机会。”丁远说。最近一段时间，先后有来自7个国家和地区的11名教授来到中欧，他们有的毕业于哈佛大学、哥伦比亚大学，有的已在乔治城大学、马里兰大学等拿到终身教职。他们纷纷来到中欧任教，既体现了中欧的吸引力，也体现了中国的吸引力。
丁远语气轻快，但却坦承自己也有焦虑——如何找到中欧作为一所中外政府合作办学的商学院的常量，以及破除这个焦虑的巨大信念——塑造全球化变局下中欧的桥梁价值。
在智荟中欧•北京论坛的现场背景上，一座东方拱桥和一座西方长桥相连的线条图案引人注意。丁远在论坛上说：“中欧作为连接各界的平台，希望组织各方以建设性的态度来探讨全球营商环境面临的挑战和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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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对于这场论坛主要探讨什么、请谁来探讨、以怎样的学术逻辑进行探讨，中欧在团队内部进行了多轮讨论，丁远本人也参与其中。最终决定，WTO原副总干事易小准、法国前总理德维尔潘就全球经贸治理发表主旨演讲，中欧和对外经贸大学的三位教授进行学术指导并主持圆桌论坛，与中国美国商会、英中贸易协会的中国区代表，多家跨国公司的中国区负责人，以及“走出去”的中国企业的管理者们，共同讨论对外贸易和双向投资的发展。
在过去三四年间，基于国内服务业在本土与海外布局的发展前景，中欧与瑞士洛桑酒店管理学院（“EHL”）推出卓越服务EMBA课程；疫情前，中欧和哈佛商学院达成协议，哈佛案例库对中欧案例免检入库；全球经济震荡之下，中欧仍大力招揽顶尖人才……这些都是丁远眼中，中欧应该要把握住的常量。
他认为，通过学术和教育交流所搭建的这座桥梁，既能输出中国从发展中总结出的“best practice sharing（最佳实践分享）”，也能让世界感受到这个大国所释放的善意。
不管是贸发会还是经合组织，都报告说2020年全球FDI大幅下降，但中国还保持在一个比较好的位置上，中国能持续吸引外资的原因有哪些？丁远：
过去20年，中国在吸引外资方面始终保持在年均1000亿美元以上，这个数字一直比较稳定。
回看过去12个月，中国是受疫情冲击时间最短、影响最小的国家。基于复工速度比较快、强度大，中国在全球供应链中的地位更显重要，不管是个人防护设备（PPE）等医疗防护用品还是其他居家隔离需要的物资，从某种程度上说，全球的制造中心都搬到了中国。加上后来印度及其他东南亚国家又出现疫情，对于很多外资企业，增加在中国的产能是很重要的布局。
中国正变成创新向海外溢出的高地。跨国公司在中国市场做实验，完成后再拿到国外复用。一方面是因为中国有些东西最先进，新模式、新技术、新产品尝试迭代的速度很快；一方面则是因为市场规模大。
这些投资项目的规模，其实比原来生产型、制造型的规模要更大，即资本投入的密度（Capital Intensity）更高。
如今仅是中国市场，就足够能撑起一个跨国公司30%、40%甚至超过一半的营收和利润，因此中国区的业务在跨国公司内部的地位也发生了根本变化。
对，但你不能说它们做得不好，其实我们可以找到很多认真做企业的案例。像华晨宝马、米其林以及沈阳的东软集团，三家企业几乎撑起了沈阳50%以上的GDP。它们同时也在带动这些产业功能的升级。比如宝马跟辽宁省的大学合作，成立了技术学院。因为操作工人要看得懂英文、会用电脑，要求很高。
外循环给中国经济带来的存量和增量也绝对不能少，缺失对外经济现金流对中国经济的支持，中国将会遇到很大困难。
现在，我们在这个结上越走越深，国内的外企或民企感觉都不太好，但最大的问题确实是我们中国的企业走出去也不容易。
我们需要思考，中国到底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当我们发展成为一个世界上的大国，处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中国人应该怎么样应对？
其实包括我们中欧在内，这些年学员就有非常大的变化，这其中也反映出市场的变化，包括疫情也是加速器。
我觉得这背后是中国在消费领域和服务行业正面临一个巨大机会，而且可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时间和机遇叠加出来的机会。
现在经常会冒出百亿、千亿市值的企业。为什么？首先，中国有上亿人突然变成了qualified consumers（有消费能力的消费者），可能他们脑海中还并没有形成传统营销课上常讲的“reference brands（参考品牌）”。这样的消费者对于应该买什么没有定式概念。所以我们能看到有些品牌可能两个月前才创造出来，但靠投资机构砸钱、暴力广告等手段，两个月就变得很有名。
商学院也一样。今年从1月1日到现在，我们已经招了11位教授，其中包括在美国名校拿到终身教职的教授，他们研究的像AI、消费心理学、消费者进化论，都是现在全世界最前沿的研究领域。而且很多是三十多、四十多岁的年轻教师，对他们而言，能够去研究开发庞大而丰富的中国企业案例，也是非常好的成长机会。
张江高科很快就同意我们写这个案例，去讲述中国政府究竟如何引导建立这样一个生态圈，把公司吸引进来。这样的案例国外的高管学员肯定也会很感兴趣。
中欧Global EMBA学员在上海地铁博物馆进行“战略变革-申通地铁上盖综合开发”案例教学
外国人也许不喜欢听你讲“中国模式”，但对中国元素或中国做法，他们又很感兴趣，也觉得很有趣。
原载2021年7月12日出版的第1028期《经济观察报》，本文有删节。文中创意图片已获海洛图库授权，如需转载使用，请联系其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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